【题解】
本条以“孔颜为邦”之问为切入点,阐明阳明学与朱子学的评价差异,凸显王阳明的心学立场,其在根本上涉及二者关于“格物”的功夫向度以及对“三纲”“八目”中各条目关系理解之差异,其中贯穿心物关系的维度。在王阳明看来,孔子对颜回之问的回答之所以浮于表面制度,是因为颜回本已心性圆满,圣体具备。因此,良知圆满自在,自然发用流行,而不会耽于外物。这里显然强调了内圣(明心体)的重要性,正如其对“明明德”与“亲民”间体用关系的理解,以及对“八目”只是一事一个功夫的理解,其中亦蕴含为学功夫是内求心体(阳明学),还是求理于外物(朱子学)的区别。
黄诚甫问:“先儒以孔子告颜子为邦之问,是立万世常行之道1,如何?”
先生曰:“颜子具体圣人,其于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备。夫子平日知之已深,到此都不必言,只就制度文为上说。此等处亦不可忽略,须要是如此方尽善。又不可因自己本领是当了,便于防范上疏阔2,须是要‘放郑声,远佞人’。盖颜子是个克己向里、德上用心的人,孔子恐其外面末节或有疏略,故就他不足处帮补说。若在他人,须告以‘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’‘达道’‘九经’及‘诚身’许多工夫3,方始做得,这个方是万世常行之道。不然只去行了夏时,乘了殷辂,服了周冕,作了《韶舞》,天下便治得?后人但见颜子是孔门第一人,又问个为邦,便把做天大事看了。”
【注释】
【译文】
黄诚甫问:“先儒认为孔子对颜回治理国家的问题的回答,是确立万世常行的标准了,这种观点怎么样?”
先生说:“颜回大体上具备了圣人的品质,他对治理国家的大体方略都已经完全具备了。夫子平日里对他已经非常了解,这些都不必多说,只在典章制度上说。这些方面也不能忽视,必须各方面全都具备才算完善。也不能因为自己本领都具备了,就在防范上粗疏大意,一定要‘禁绝郑声,远离小人’。因为颜回是个严于律己、性格内向、注重德行的人,孔子担心他在制度文章等表面的细节上可能会有疏忽,因此就他不足的地方帮忙补充教导。假若是其他人,那么一定会教导他们‘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’‘达道’‘九经’以及‘诚身’等这些功夫,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,这才是万世常行的准则。否则,只沿用夏朝历法,乘坐商朝车舆,穿戴周朝的冠冕,观赏虞舜的《韶舞》,天下就能治理得好吗?后人只看到颜回是孔门最出色的弟子,又问了治国的问题,就把孔子的回答看做完备的道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