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题解】
本条释明心学功夫在于内求心体,不可执于外物。在王阳明看来,效先觉之所为,就会滞于事事物物,徒增私念,遮蔽心体;心学功夫之本质在于事上磨炼,内求心体。施邦曜评曰:“苟学不知理会此善,即博及万殊,于本来何与?终嚼蜡无味耳,恶得悦?”
子仁问1: :“‘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’2,先儒以‘学为效先觉之所为’3,如何?”
先生曰:“学是学去人欲、存天理;从事于去人欲、存天理,则自正诸先觉,考诸古训,自下许多问辨思索、存省克治工夫,然不过欲去此心之人欲、存吾心之天理耳。若曰效先觉之所为,则只说得学中一件事,亦似专求诸外了。‘时习’者,‘坐如尸’,非专习坐也,坐时习此心也。‘立如斋’4,非专习立也,立时习此心也。‘说’是‘理义之说我心’之‘说’5。人心本自说理义,如目本说色,耳本说声。惟为人欲所蔽所累,始有不说。今人欲日去,则理义日洽浃,安得不说?”
【注释】
【译文】
子仁问:“‘学而时习之,不也很愉悦吗’,先儒认为‘学就是效法先觉的做法’,怎么理解呢?”
先生说:“学是学习摒除私欲、存养天理;从事摒除私欲、存养天理的事,则自然能效法于先觉,考证于古训,现在的很多问辨思索、存省克治的功夫,其实不过是要摒除内心的私欲,存养内心的天理而已。如果说效仿先觉的所作所为,就只论到了为学中的一件事,也似乎是向外探求了。‘时习’就是‘坐如尸’,不是专门学习坐,而是在坐的时候修习内心。‘立如斋’,不是专门学习站立,而是在站立的时候修习内心。‘悦’是‘理义之悦我心’的‘悦’,人心原本就因理义而喜悦,就像眼睛原本就因美色而喜悦,耳朵原本因音乐而喜悦一样。只是被私欲蒙蔽所连累,因此才会不高兴。现在私欲日渐摒除,那么理义就能日渐滋养,怎能不高兴呢?”
Footnot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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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仁:一指栾惠,字子仁,衢州(治今浙江衢州)人。王阳明早期弟子;二指冯恩,号南江,松江府华亭(今上海松江区)人。王阳明晚期弟子;三指林春,扬州府泰州(今江苏泰州)人,王艮之弟子。三说中,认为是栾惠的观点较为普遍。 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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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学而”二句:语自《论语·学而》。说,同“悦”。下文“理义之说我心”等“说”义同。 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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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儒以“学为效先觉之所为”:《论语·学而》:“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!”朱熹注云:“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。后觉者,必效先觉之所为,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。” 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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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如尸、立如斋:谢良佐论此章曾引《礼记·曲礼》卷一“坐如尸”“立如斋”之言。朱熹引谢良佐之言以申其意。 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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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义之说我心:语自《孟子·告子上》:“谓理也,义也。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。故理义之说我心,犹刍豢之说我口。” 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