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熹说:“因前章极致之言,反求其本,复自下学为己谨独之事,推而言之,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。又赞其妙,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。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,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,至深切矣,学者其可不尽心乎!”的确,此篇由前面圣人之道的高远广博回归于君子之道,使人联想前面的“君子之道,辟如行远必自迩,辟如登高必自卑”,为学者开出一条入德之路。
首先君子和小人划清界限,君子之道,开始并不辉煌,但在积累中日见光辉。小人则不同,开始很张扬,但华而不实,会渐渐消亡。君子外表平淡、简朴、温和,内则有品位、文采、条理,由于有丰富的内涵,由内向外,由近及远,由微细到彰显,其影响力是无穷的。但君子必须加强自己的修养,任何时,任何地,都无愧于心,都要慎独。
具有高尚道德的君子,不用赏赐,不用刑法暴力,民众自然会努力。道德治国,牢牢守着德行,恭恭敬敬地做事,天下也就太平了。德治如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;高声厉色,斧钺相加,虽不可缺,但却是末流做法。最好的德治如诗中所形容那样,像羽毛落地一样,使人毫无察觉。不过羽毛还有形迹,不如另一首诗说得好,“无声无臭”。声色和气味都不见了,谁也看不见听不到嗅不出,可是谁也离不开它,这种境界,犹如和风细雨,沁人心脾而入人肺腑,使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感化。
这大概就是圣人的境界了。
《诗》曰 [一] :“衣锦尚 [二] 。”恶其文之著也 [三] 。故君子之道,暗然而日章 [四] ;小人之道,的然而日亡 [五] 。君子之道,淡而不厌,简而文,温而理,知远之近,知风之自,知微之显,可与入德矣 [六] 。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曰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卫风·硕人》。 [二] 衣(yì):穿衣。此处作动词用。锦:指色彩鲜艳的衣服。尚:加。 (jiǒnɡ):用麻布制的罩衣。 [三] 恶(wù):嫌恶,厌恶。著:鲜明,耀眼。 [四] 暗然:隐藏不露。日章:日渐彰显。章,同“彰”。 [五] 的(dì)然:鲜明、显著的样子。 [六] 入德:进入道德之门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卫风·硕人》说:“身穿锦绣衣服,外面再穿一件麻布罩衫。”这是厌恶锦衣的花纹过分显著。所以,君子之道表面暗淡而日益彰明;小人之道外表鲜明而日益消亡。君子之道,平淡而让人不厌,简略而有文采,温和而有条理,知道远是由近处开始的,知道风是从何处吹来的,知道隐微可以变得明显,这样,就可以进入有道德的境界了。
《诗》云 [一] :“潜虽伏矣,亦孔之昭 [二] !”故君子内省不疚 [三] ,无恶于志 [四] 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,其唯人之所不见乎?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云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小雅·正月》。 [二] 孔:很。昭:明白。 [三] 内省(xǐnɡ)不疚:内心经常反省,没有什么愧疚。 [四] 无恶于志:无愧于心。志,心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小雅·正月》说:“虽然潜伏在水底,但也被看得清清楚楚。”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没有内疚,也就无愧于心了。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于一般人,大概就是在这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吧?
《诗》云 [一] :“相在尔室 [二] ,尚不愧于屋漏 [三] 。”故君子不动而敬,不言而信。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云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大雅·抑》。 [二] 相:注视。尔室:你的居室。此指一人独居于室。 [三] 不愧于屋漏:指心地光明,不在暗中做坏事,起坏念头。屋漏,指室内西北角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大雅·抑》说:“看你独自在室内的时候,是不是能做到无愧于心。”所以,君子在未行动之前就怀有恭敬之心,在没说话之前就先有诚信之心。
《诗》曰 [一] :“奏假无言 [二] ,时靡有争 [三] 。”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,不怒而民威于 钺 [四] 。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曰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商颂·烈祖》。 [二] 奏假无言:在心中默默祈祷。奏假,祈祷。无言,没有说话。 [三] 靡(mí):没有。 [四] (fū)钺(yuè):古代执行军法时用的斧子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商颂·烈祖》说:“祭祀时心中默默祈祷,此时肃穆无言没有争执。”所以,君子不用赏赐而百姓也会互相劝勉,不用发怒而百姓畏惧甚于斧钺的刑罚。
《诗》曰 [一] :“不显惟德 [二] ,百辟其刑之 [三] 。”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。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曰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周颂·烈文》。 [二] 不显:即大显。不,通“丕”,大。 [三] 百辟(bì):很多诸侯。刑:通“型”,仿效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周颂·烈文》说:“大大弘扬天子的德行,诸侯们都会来效法。”所以,君子笃实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。
《诗》云 [一] :“予怀明德 [二] ,不大声以色 [三] 。”子曰:“声色之于以化民,末也。”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云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大雅·皇矣》。 [二] 怀:归向,趋向。明德:具有美德的人。 [三] 以:与。色:严厉的脸色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大雅·皇矣》说:“我怀念文王的美德,他从不厉声厉色。”孔子说:“用厉声厉色去教育老百姓,那是末节下策。”
《诗》曰 [一] :“德輶如毛 [二] 。”毛犹有伦 [三] 。“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 [四] 。”至矣!
【注释】
[一] 《诗》曰:此诗引自《诗经·大雅·烝民》。 [二] 輶(yóu):轻。 [三] 伦:比。 [四] 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(xiù):引自《诗经·大雅·文王》。臭,气味。
【译文】
《诗经·大雅·烝民》说:“德行犹如鸿毛。”犹如鸿毛还是有行迹可比。《诗经·大雅·文王》又说:“上天化生万物,既没有声音也没有气味。”这才是最高的境界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