丧亲,指父母亡殁。这一章讲父母去世,孝子办理丧事和祭祀时应有的表现。此章内容只是孝子料理丧事的一些原则和纲要,具体的礼节可参看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的相关内容。
子曰:孝子之丧亲也,哭不偯 [一] ,礼无容 [二] ,言不文 [三] ,服美不安 [四] ,闻乐不乐 [五] ,食旨不甘 [六] ,此哀戚之情也 [七] 。三日而食,教民无以死伤生 [八] 。毁不灭性 [九] ,此圣人之政也。丧不过三年 [一〇] ,示民有终也 [一一] 。为之棺、椁、衣、衾而举之 [一二] ;陈其簠、簋而哀戚之 [一三] ;擗踊哭泣 [一四] ,哀以送之 [一五] ;卜其宅兆 [一六] ,而安措之 [一七] ;为之宗庙,以鬼享之 [一八] ;春秋祭祀,以时思之。生事爱敬,死事哀戚,生民之本尽矣 [一九] ,死生之义备矣 [二〇] ,孝子之事亲终矣。
【注释】
[一] 不偯(yǐ):是指哭的时候,哭声随气息用尽而自然停止,不能有拖腔拖调,使得尾声曲折、绵长。偯,哭的尾声迤逦委曲。按,据《礼记·间传》,哭丧者应按照与死者关系的亲疏远近,穿着斩衰等五种不同的丧服,也有不同的表现和哭法,“斩衰之哭,若往而不反;齐衰之哭,若往而反;大功之哭,三曲而偯;小功、缌麻,哀容而已。”父母之丧,孝子服斩衰,哭的时候应“若往而不反”。孔颖达疏云:“斩衰之哭,一举而至气绝,如似气往而不却反声也。” [二] 礼无容:这是说丧亲时,孝子的行为举止不讲究仪容姿态。唐玄宗注说:“触地无容。”指孝子稽颡(把额头贴近地面停留一些时间)行礼时,不讲究仪容姿态。《礼记·问丧》:“稽颡触地无容,哀之至也。”容,仪态容貌。 [三] 言不文:这是说丧亲时,孝子说话不应词藻华美,文饰其辞。文,指文辞方面的修饰,有文采。 [四] 服美不安:孝子丧亲,穿着华美的衣裳会于心不安,因此,丧礼规定孝子要穿缞麻。服美,穿着漂亮、艳丽的衣裳。 [五] 闻乐不乐:由于心中悲哀,孝子听到音乐也并不感到快乐。所以,丧礼规定,孝子在服丧期内不得演奏或欣赏音乐。前一“乐”字指音乐,后一“乐”字指快乐。 [六] 食旨不甘:这是说即使有美味的食物,孝子因为哀痛也不会觉得好吃。《礼记·间传》说:“故父母之丧,既殡食粥”,“既虞(下葬后)卒哭,疏食水饮,不食菜果;期(满一周年)而小祥,食菜果;又期(又满一周年)而大祥,有醯酱;中月(服丧期满之月)而禫(除去丧服前的祭祀),禫而饮醴酒。始饮酒者,先饮醴酒;始食肉者,先食干肉。”丧礼规定,服丧期间是不能吃美味食物的。旨,美味。甘,觉得好吃。 [七] 哀戚:忧愁,悲哀。 [八] “三日”二句:《礼记·间传》:“斩衰三日不食。”丧礼规定,孝子三天之内不进食,三天之后即进粥食;如果悲哀过度,因为长久不吃饭而伤害了身体,也与孝道不合。 [九] 毁不灭性:虽因哀痛而消瘦,但是不能瘦到露出骨头。毁,哀毁,因悲哀而损坏身体健康。《礼记·曲礼上》:“居丧之礼,毁瘠不形。”性,命。 [一〇] 丧不过三年:孝子为父母之死服丧三年。《礼记·三年问》:“三年之丧,二十五月而毕。”“孔子曰:‘子生三年,然后免于父母之怀,夫三年之丧,天下之达丧也。’”三年之丧,实际上是二十五个月;服丧期间,孝子单独居住在服舍(服丧的庐舍)内,不能参加政治、文化和娱乐活动。 [一一] 示民有终也:唐玄宗注:“圣人以三年为制者,使人知有终竟之限也。”终,指礼制上的终结。对于父母之丧,孝子虽有终身之忧,但丧礼是有终结的。 [一二] 棺、椁(ɡuǒ):古代棺木有两重,里面的一套叫棺,外面的一套叫椁。衣:指敛尸之衣。衾:指给死者铺、盖的被褥。据礼书,死者的地位身份高低尊卑不同,衣、衾的多寡也不同,棺、椁的厚薄、数量也不同。《礼记·檀弓上》:“葬也者,藏也。藏也者,欲人之弗得见也。是故衣足以饰身,棺周于衣,椁周于棺,土周于椁。” [一三] 陈其簠(fǔ)、簋(ɡuǐ)而哀戚之:丧礼规定,从父母去世,到出殡入葬,死者的身旁都要供奉食物,用簠、簋、鼎、笾、豆等器具盛放,此处只举“簠、簋”为代表。簠簋,古代盛放食物的两种器皿。 [一四] 擗(pǐ)踊哭泣:擗,捶胸。踊,顿足;或作“踊”。孔传:“搥心曰擗,跳曰踊,所以泄哀也。男踊女擗,哀以送之。”《礼记·问丧》:“动尸举柩,哭踊无数。恻怛之心,痛疾之意,悲哀志懑气盛,故袒而踊之,所以动体安心下气也。妇人不宜袒,故发胸,击心,爵踊,殷殷田田,如坏墙然,悲哀痛疾之至也。故曰:‘擗踊哭泣,哀以送之。’” [一五] 送:指出殡、送葬。《礼记·问丧》:“送形而往,迎精而反也。”把遗体送往墓地,把精魂迎回宗庙。 [一六] 卜其宅兆:孔传:“卜其葬地,定其宅兆。兆为茔域,宅为穴。……卜葬地者,孝子重慎,恐其下有伏石漏水,后为市朝,远防之也。”《仪礼·士丧礼》记载有“筮宅”的礼仪,命辞说:“哀子某,为其父某甫筮宅,度兹幽宅,兆基无有后艰。”然后由筮者算出卦来,观看吉凶。占卦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日后墓地发生变故,干扰死者。卜,占卜,指用占卜的办法选择墓地。宅,墓穴。兆,坟园,陵园。 [一七] 安措:安置,指将棺椁安放到墓穴中去。措,或作“厝”,二字可通。 [一八] “为之”二句:《礼记·问丧》记载,父母安葬后,“祭之宗庙,以鬼飨(通“享”)之,徼幸复反也”。这是将死者的魂神迎回宗庙的祭祀,称之为“虞祭”。邢疏说:“既葬之后,则为宗庙,以鬼神之礼享之。”孔传说,“为之宗庙,以鬼享之”,是指服丧三年期满后,“立其宗庙,用鬼礼享祀之也”。 [一九] 生民之本尽矣:这是说,能够做好上述事情,人民就算是尽到了根本的责任,尽到了孝道。孔传:“谓立身之道,尽于孝经之谊也。”生民,人民。本,根本,指孝道。 [二〇] 死生之义:指父母生前奉养父母,父母死后安葬、祭祀父母的义务。孔传:“事死事生之谊备于是也。”
【译文】
孔子说:孝子的父母亡故了,哀痛而哭,哭得像是要断了气,不要让哭声拖腔拖调,绵延曲折;行动举止,不再讲究仪态容貌,彬彬有礼;言辞谈吐,不再考虑词藻文采;要是穿著漂亮艳丽的衣裳,会感到心中不安,因此要穿上粗麻布制作的丧服;要是听到音乐,也不会感到愉悦快乐,因此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;即使有美味的食物,也不会觉得可口惬意,因此不吃任何佳肴珍馐;这都是表达了对父母的悲痛哀伤的感情啊!丧礼规定,父母死后三天,孝子应当开始吃饭,这是教导人民不要因为哀悼死者而伤害了生者的健康。尽管哀伤会使孝子消瘦羸弱,但是绝不能危及孝子的性命,这就是圣人的政教。为父母服丧,不超过三年,这是为了使人民知道丧事是有终结的。父母去世之后,准备好棺、椁、衣裳、被褥,将遗体装敛好;陈设好簠、簋等器具,盛放上供献的食物,寄托哀愁与忧思;捶胸顿足,嚎啕大哭,悲痛万分地出殡送葬;占卜选择好墓穴和陵园,妥善地加以安葬;设立宗庙,让亡灵有所归依,供奉食物,让亡灵享用;春、夏、秋、冬,按照时令举行祭祀,表达哀思,追念父母。父母活着的时候,以爱敬之心奉养父母;父母去世之后,以哀痛之情料理后事,能够做到这些,人民就算尽到了孝道,完成了父母生前与死后应尽的义务,孝子奉事父母,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