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识古希腊文,对哲学也一无所知。但作为一个外国文学研究者,知道柏拉图对西洋文学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,也知道《斐多》是一篇绝妙好辞。我没有见到过这篇对话的中文翻译。我正试图做一件力不能及的事,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。所以我大胆转译这篇不易翻译的对话。我所有的参考书不多。我既不识古希腊文,讲解《斐多》原文的英文注释给我的帮助就不免大打折扣。可是很有趣,我译到一句怎么也解不通的英语,查看哈佛经典丛书版的英译,虽然通顺,却和我根据的英译文有距离;再查看注释本,才知道这是注释原文的专家们一致认为全篇最难解的难句。我依照注释者都同意的解释,再照译原译文,就能译出通达的话来。我渐次发现所有的疑难句都是须注解的句子。由此推断,我根据的译文准是一字一句死盯着原文的。我是按照自己翻译的惯例,一句句死盯着原译文而力求通达流畅。苏格拉底和朋友们的谈论,该是随常的谈话而不是哲学论文或哲学座谈会上的讲稿,所以我尽量避免哲学术语,努力把这篇盛称语言生动如戏剧的对话译成戏剧似的对话。但我毕竟是个不够资格而力不从心的译者,免不了有各方面的错误。希望专家们予以指正。
承德国国家博士莫芝宜佳教授百忙中为我作序,我感到非常荣幸,敬向她致谢。
杨 绛
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八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