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共二十六章,所述内容甚富。本篇比较集中地记录了孔子对当时道德状况的批评,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变动时期的社会风貌,也从否定现状的角度反映出孔子的道德标准。本篇有数章记录了孔子在诗、乐等文学艺术问题上的认识观念,其中有些论说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如诗可以兴、观、群、怨的见解,全面反映了诗歌所产生的社会作用,成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。此外,发生在孔子用世历程中的几个事件也在本篇得到生动记述,在具体的社会背景中展示了孔子的心理活动。《论语》中没有专门讨论人性的言辞,本篇“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”是孔子唯一直接说及人性的语句,后人对此语的解说颇见分歧,孟子的“性善论”和荀子的“性恶论”,就是在不同的理解基础上形成的两种学说。其他如“唯上知与下愚不移”“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”等语,都是后人论说纷纭的话题,尤其后一语,虽然学人多有为孔子辩解者,但这句话反映的认识局限以及产生的消极影响,当不用为尊者讳。


17.1 阳货欲见孔子,孔子不见,归孔子豚。孔子时其亡也,而往拜之。遇诸涂。谓孔子曰:“来!予与尔言。”曰:“怀其宝而迷其邦,可谓仁乎?”曰:“不可。好从事而亟失时,可谓知乎?”曰:“不可。日月逝矣,岁不我与。”孔子曰:“诺,吾将仕矣。”
17.2 子曰:“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。”
17.3 子曰:“唯上知与下愚不移。”
17.4 子之武城,闻弦歌之声。夫子莞尔而笑,曰:“割鸡焉用牛刀?”子游对曰:“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:‘君子学道则爱人,小人学道则易使也。’”子曰:“二三子!偃之言是也。前言戏之耳。”
17.5 公山弗扰以费畔,召,子欲往。子路不说,曰:“末之也已,何必公山氏之之也?”子曰:“夫召我者,而岂徒哉?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!”
17.6 子张问仁于孔子。孔子曰:“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。”“请问之。”曰:“恭、宽、信、敏、惠。恭则不侮,宽则得众,信则人任焉,敏则有功,惠则足以使人。”
17.7 佛肸召,子欲往。子路曰:“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:‘亲于其身为不善者,君子不入也。’佛肸以中牟畔,子之往也,如之何?”子曰:“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坚乎,磨而不磷;不曰白乎,涅而不缁。吾岂匏瓜也哉?焉能系而不食?”
17.8 子曰:“由也!女闻六言六蔽矣乎?”对曰:“未也。”“居!吾语女。好仁不好学,其蔽也愚。好知不好学,其蔽也荡。好信不好学,其蔽也贼。好直不好学,其蔽也绞。好勇不好学,其蔽也乱。好刚不好学,其蔽也狂。”
17.9 子曰:“小子何莫学夫诗?诗,可以兴,可以观,可以群,可以怨。迩之事父,远之事君。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。”
17.10 子谓伯鱼曰:“女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矣乎?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?”
17.11 子曰:“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?乐云乐云,钟鼓云乎哉?”
17.12 子曰:“色厉而内荏,譬诸小人,其犹穿窬之盗也与?”
17.13 子曰:“乡原,德之贼也。”
17.14 子曰:“道听而涂说,德之弃也。”
17.15 子曰:“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?其未得之也,患得之。既得之,患失之。苟患失之,无所不至矣。”
17.16 子曰:“古者民有三疾,今也或是之亡也。古之狂也肆,今之狂也荡;古之矜也廉,今之矜也忿戾;古之愚也直,今之愚也诈而已矣。”
17.17 子曰:“巧言令色,鲜矣仁!”
17.18 子曰:“恶紫之夺朱也,恶郑声之乱雅乐也,恶利口之覆邦家者。”
17.19 子曰:“予欲无言。”子贡曰:“子如不言,则小子何述焉?”子曰:“天何言哉?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,天何言哉?”
17.20 孺悲欲见孔子,孔子辞以疾。将命者出户,取瑟而歌,使之闻之。
17.21 宰我问:“三年之丧,期已久矣。君子三年不为礼,礼必坏;三年不为乐,乐必崩。旧谷既没,新谷既升,钻燧改火,期可已矣。”子曰:“食夫稻,衣夫锦,于女安乎?”曰:“安。”“女安,则为之!夫君子之居丧,食旨不甘,闻乐不乐,居处不安,故不为也。今女安,则为之!”宰我出。子曰:“予之不仁也!子生三年,然后免于父母之怀。夫三年之丧,天下之通丧也。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?”
17.22 子曰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!不有博弈者乎?为之,犹贤乎已。”
17.23 子路曰:“君子尚勇乎?”子曰:“君子义以为上,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,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。”
17.24 子贡曰:“君子亦有恶乎?”子曰:“有恶。恶称人之恶者,恶居下流而讪上者,恶勇而无礼者,恶果敢而窒者。”曰:“赐也亦有恶乎?”“恶徼以为知者,恶不孙以为勇者,恶讦以为直者。”
17.25 子曰:“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,近之则不孙,远之则怨。”
17.26 子曰:“年四十而见恶焉,其终也已。”